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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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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慶志聽了賈赦來了,想到昨日賈赦顯露的一番本事,想著也許他有什麽不同的看法,忙叫人去喚他來。

“慢著!”顧慶志在小吏要出門的時候,忙喝止道。

想了想他還是決定自己去請教,畢竟賈赦是國公,雖然自己是大理寺正卿,但他這回是請教對方,還是態度謙虛一點兒為好。

這也是顧慶志為人處世之道,否則鹹寧帝也不會視他為心腹肱骨之臣……

賈赦此時正拿著一方白帕,端坐在屋內,一下一下的拭著劍。

他今日雖然穿著公服,沒有白衣入雪,但紅色的官袍襯的他的臉色極白,顧慶志進屋,賈赦擡眸,眼神極亮,發出攝人心魄的芒光。

即使是顧慶志這等常常覲見天顏的大臣,此時心裏也不由一緊,靜站了片刻,顧慶志這才開口說明了來意。

賈赦似乎聽了,似乎沒聽進去,他手上的動作沒停,當顧慶志說完的時候,賈赦也松開了他手上的白帕。

“……滅門慘案?!”賈赦聲音有些慢。

顧慶志唉聲嘆氣,“國公爺可有什麽想法?”

賈赦挑眉,手執著劍,微微沈吟,他雖然對破案不感興趣,但很願意殺這等兇殘惡劣之人。

顧慶志很是苦惱,“這被滅門的一家七口,當家的那位是個賣肉包子的,大家都叫他包子吳,為人很是和氣,手藝又好,包子餡料美味又足量,否則生意也不會那樣好……這也正是我為難的地方,這等滅門慘案,包子吳恐怕是得罪誰了,有天大的仇恨吶。可是順天府等人查訪多日,一絲破案線索也沒有。”

這個案子發生在京城,雖然包子吳是市井小民,但也算是殷實之家,又是滅門慘案,在京城這個首善之地,現在已經傳揚的赫赫揚揚,再不破案,恐怕會上達天聽,當今問起這等案子,顧慶志自己都會為難。

皇上是操心國家大事的,他身為皇上的心腹,若是弄得京城人心惶惶,再被有心人利用……顧慶志瞇起眼睛,想著自己的政敵,然後期待的看著賈赦。

賈赦聽了案情,並無頭緒,他厭惡這等煩雜之事,他需要一個為自己服務的管家,管得了莊園和外面的鋪子,亦能為他打聽匯總天下間的消息,最好粗通些武藝可以自保。

這樣趁手的人,暫時沒有尋到。

賈赦緊了緊握劍的手,在其位謀其政,他雖然不喜,但顧慶志既然是他上司,又求到他身邊了,他倒是很想看看案發現場,到那裏去訪一訪。

顧慶志帶著賈赦等仵作、衙役一行人,先又集體參觀了一眼吳家七口的死屍。

大理寺的仵作精通各種鑒定,應該說這祖傳的“手藝”不容忽視,他家已經做仵作十八代了,比這大夏朝的歷史都久,自有眼光毒辣的地方。

“這人是被劍器殺死的,案發現場不遠,也找到了兇器……”仵作侃侃而談,顧慶志點頭,有衙役送來了一柄沾著血跡的佩劍。

“這是一柄佩劍,已經問過周圍的鄰居,據說這包子吳他家的小兒子喜歡舞劍,不過歲數小,包子吳寵孩子,就買了一柄劍給小兒子。”

顧慶志看賈赦目光凝結在那柄劍上,又瞧了瞧賈赦手中的劍,細細解釋了這柄件的來歷。

“不過是一把不能殺人的劍。”賈赦看了半晌,然後說道。

聞言,眾人一寒,均是目光炯炯的望著這榮國公。

這位國公爺還真是語出驚人吶。

賈赦俯身仔細看了看其人的傷口,垂下眸子,若有所思。

顧慶志著急地問:“恩侯可是有所發現?”他琢磨了下,還是稱呼了賈赦的字以示親近。

賈赦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說道:“這柄劍不是兇器。”

“為何?!”仵作插言。

顧慶志瞪視了他一眼,沒有尊卑之分的家夥!

仵作表情訕訕,雖然拱手致歉,但眼神裏露出的可不是讚同的意思。

賈赦不以為意,只對顧慶志說道:“用刀的人使劍的時候,總有些小習慣。何況這柄劍是裝飾用劍,本就不是殺人的劍。”

眾人包括顧慶志,都不知道,賈赦最擅長的就是使劍了。

賈赦的話不能讓人服氣,賈赦也不屑跟這些人解釋劍客和刀客殺人之間的不同,這些是不練武的人所不能理解的……說了也是對牛彈琴,可惜這裏沒有一個陸小鳳的家夥。

心下突然索然,賈赦情緒不高,顧慶志有五分相信賈赦的話,畢竟之前滴血驗親的事情才發生了一天的功夫。

可賈赦今日也不知為何說了這些斷定之語後沈默,不解釋給大家聽,顧慶志不好逼問,只好再次提審了死者一眾親屬仆役和鄰居們……

賈赦坐在大堂邊上,看著顧慶志審案,眼睛卻淡淡地掃視著堂下跪著的人。

這些人都是普通人,眼裏或者有些許目光不正,有些小心思,但身上都幹凈的很,沒有殺氣和血腥氣……

可審問到一個仆役的時候,賈赦目光射向了他。

這仆役身材高大,面目英俊,但眼神看著還算憨厚,像是一個很安分守己的好人。

顧慶志問了兩句,本來要揮手讓這人退下的,賈赦忽然站起身,問道:“你用刀?”

那人楞了楞,眼中的略驚慌,但很快一閃而逝,除了盯著他的賈赦,連顧慶志都沒有發現他的異常。

“回大人的話,小的用刀。”那人鎮定了下回道。

顧慶志想到之前賈赦的斷語,以為這人就是嫌犯,“當”的一聲,拍下驚堂木,喝斥道:“大膽嫌犯吳明,還不跪下認罪?!”

吳明欲哭無淚,撲通一聲再次跪下,喊道:“大人我冤枉啊,我不是殺人兇手。”

“你不是用刀嗎?”顧慶志瞪眼,一邊看著賈赦的神情。

賈赦表情波瀾不驚,只是目光緊緊地鎖定了那跪下在堂上的吳明。

死去的包子吳別看只是賣個肉包子的,但在京城他家有十幾家包子鋪,餡料都是他統一秘制好的,每日淩晨,他再差人送包子餡,這也是包子吳能在寸土寸金的京城買下一座三進院子和雇傭許多夥計和奴仆的緣由所在。

那仆役吳明跪地磕頭,“大老爺,我用刀有何不對啊?”

“哼,你不是用刀殺死你家老爺和全家人的嗎?剛剛你都認了……你一介奴仆,無緣無故的居然會江湖的刀把式,豈不是很奇怪?!”

“……青天大老爺啊,小的、小的真的冤枉死了!小的會用刀,說的是菜刀啊!”

“啊……”顧慶志吃了一驚。

吳明急急忙忙的解釋:“小的是給老爺剁肉餡的,自然天天用刀,這可是個力氣活,女人做不了。”

包子吳的包子鋪,包子其實大多數都是女人做活的,但剁肉餡和搬運的力氣活,還是包子吳家裏的仆役做的。

聽了這話,顧慶志臉色微微暗紅,丟人丟大發了,他怒道:“好哇,你竟然敢消遣本官。緣何剛剛不說清楚……”

若不是顧及著官聲,他恨不得把這人拉下去,直接打他個二十大板消氣。

吳明也是精怪,以為自己得罪上面的官老爺,忙磕頭認錯,還給自己輕輕掌嘴了兩下,態度很是良好。

顧慶志揮手讓他退下。

賈赦的手去摩挲了烏鞘劍,氣機鎖定了這吳明,吳明身子微微一僵,頭扭向了賈赦的方向。

“你不僅會用刀,還會用劍。”他道。

吳明搖頭:“這位老爺,俺只會用菜刀啊……喔,柴刀也算刀嗎?”後來他忽然突兀的想到這個,神情委屈極了。

大理寺審案,並不忌諱門口街邊有聽音的百姓,大家對於這兩個官老爺糾纏一個只會使用菜刀的奴仆的事情議論紛紛,甚至有那愛懷疑的人,說這兩位老爺該不會破不了案子,直接隨意羈押個奴仆定案吧……

這在以往的官老爺身上,可是經常發生的,升官發財嘛,破了案上面有獎勵,只不過死一個奴仆罷了,當官的可不怕這個,功勞要緊呢。

別說顧慶志不是那種人,就算是有那種不正的心思,以他的聰慧他也會把事情做的漂亮些。這些愚民吶。

顧慶志臉色不怎麽好看,對賈赦出言也心裏略微不滿起來。

賈赦冷笑,眼底如冰,銳利透視,仿佛知道了這吳明心裏的一切秘密似的。他繼續道:“你手上的繭子,你走路的方式……乃至於你臉上,都透著血腥氣。”

吳明瞳孔微縮,但很快他低下頭去,嗚嗚的哭啼,口中直喊道“冤枉”,還沖著顧慶志磕頭不止。

顧慶志頭痛,這個賈恩侯如果覺得他是兇手,至少要找出證據啊,他剛剛說的話,只是他自己以為的。用劍和用刀捅人的痕跡有區別嗎?這死者一家七口,那刀傷可都符合那柄劍的形狀啊,那劍上還有幹涸的血跡呢。

……“賈大人,你可有證據指控他?”顧慶志無奈問,但也眼含期待,若真是這吳明殺的,這案子豈不是就可以破了,顧慶志是十分希望賈赦的話是正確的。

賈赦眼睛瞥了他一眼,不鹹不淡的很簡潔的說了一句:“無。”

“……”

跪地的吳明嘴角一側微微上揚,賈赦卻看著他,一字一句的說道:“這等不忠不義之人,就應該殺之!”

剛剛這吳明的來歷,已經早有其他鄰居和仆役介紹過,是包子吳撿回家的流民,據說那時這人都快餓死了,還生了一身的癩瘡……

這吳明一身血腥氣,恐怕亡在他手裏的人命不止這七條,賈赦對人身上的氣息很敏感,身為一個劍客,他身上就有殺氣。

可殺氣,亦有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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